推荐者语

推荐者语：编辑同志,您好！今天向您推荐《我的母亲》是爸爸在奶奶去世一个月后写的。从这篇文章中，我知道奶奶和我父母先前日子是多么艰辛，同时，感谢奶奶的坚强和开明，感恩父辈的勤劳和奉献，才有我们子孙的快乐和美好。小家如此，国家也是一样，是老一辈人的无私奉献，是一代一代人的艰苦奋斗，才有今天人民的幸福安康。人常说：一花一草一世界，我欲言：一人一物一历史。无论人在历史长河中多么短暂，都会有像星星陨落时的闪亮瞬间。

——吉早云

我的母亲

文│吉开楼

转眼母亲离世已一个月，她的身影、她的话语一直围绕着我，就跟她活着一样。我时常看着她老人家遗像，脑海里不禁又想起她近百年生活的点点滴滴。

清末民初，母亲生于土桥村（盐城市响水县小尖镇，笔者注），四岁左右被父母活生生缠足。少女时期女红做得特别好，众多小姐妹里数一数二。年初，媒人上门提亲：吉舍有个能干男子是大户人家，虽不识字，但吹拉弹唱、谈古论今、木工手艺、地里农活等样样精通，还打一手好算盘。可怜妻子伤寒过世，现无儿无女，孤身一人。母亲听后心头一热：真是可怜！……同年底，母亲就成为吉氏一员。

记得母亲常跟我说起我名字的由来。母亲头两个孩子都得牛痘（天花）死了，父亲十分悲痛，前妻生的3个孩子都是这种病死去的，他担心自己命中不该有孩子。父亲听说观音菩萨能送子，专门腾出两间房，帖上观音像，在长条桌摆好香炉，天天烧香叩头，打坐请愿。不久，我便来到这个世上，属龙，有角有爪还能腾云驾雾，人人都说这个孩子一定能留住，不如就叫大留子，因本地方言“留”和“楼”同意，所以“大楼子”母亲一直叫了70多年。

记得我奶奶是个明理、强势的女人，吉氏我们这支都由她操心，一般不轻易夸人。母亲因针线、刺绣、剪纸、做饭、做菜等等样样精通，又孝顺老人，还常常教邻居、妯娌、年轻姑娘裁衣服、绣花，因此奶奶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爷爷奶奶曾立下家规：做人不能懒惰、不准赌博、不准损人利已、不准行凶作恶。有时，爷爷奶奶还会为儿女购买地方二胡、笛子、月琴、口琴、琵琶、锣鼓等。爷爷还会制作算盘、三截鞭子。农闲时，父亲二胡一拉一唱，口令一喊，周围音乐爱好者纷纷来伴奏、和唱，就像个乐队，热闹得很。除此之外，还得在这个时候搞粉条加工，用豌豆、山芋作原料，用石磨加工，便可制作粉条到市上卖，剩下的废料用来养猪、养牛，猪牛长大又可卖。因此，爷爷奶奶年年可以买些土地。记得爷爷奶奶最喜欢我，每逢农忙季节，我都由爷爷奶奶照看，有一次我上茅厕，不小心撞上黄蜂窝。先是一只大黄蜂追我，我撒腿就跑，哪知道一大群黄蜂一涌而上，我的头脸都肿起来，眼睛也睁不开。父母回家后看到我那样子，两人都痛哭起来，但从没抱怨爷爷奶奶一句。

那个时候，我家条件还不错，有十多亩田，耕种都靠人工和畜力。我家和大伯家共养一头牛，合用一套车犁耙。因父亲经常被邻里乡亲请去盖房子、漏粉条等等，既然母亲就得田间锄草、割草喂牛、磨粮煮饭和照看孩子，估摸每天最多休息五个小时。当时堂二伯家里没有地种，全靠给富人家打长工来维持生计。不幸二伯又得病死了，丢下五个孩子，最小才三个月大。母亲就给二伯母送一斗小麦，一筐山芋干，二伯母一家人感激不尽。堂大伯母家也十分困难，据说曹家有一孩子生病死了穿新衣安葬，大伯母夜里去坟地偷偷将衣服扒下准备给自家孩子穿，不料给曹家找上门算账，眼看大伯母将会被毒打，情激之下，母亲主动向曹家长辈下跪，赔礼道歉，请求由吉门处理这件事，同时还叫人请出奶奶和小老太爷出面，最终才事情了结。

记得母亲常提起我刚出生三天，她便下农田干活，没有“坐月子”说法。特别是军阀相争、日本鬼子侵略、土匪横行、灾荒频繁的日子，人人整天担心吊胆。年的一天，日本鬼子从西南方向一路打过来，她老人家抱着襁褓中的我，背着被子跟着众人跑，一路沟沟坎坎磨难她那双小脚。年秋的一天晚上，外面下着小雨。吉文英（地下党，笔者注）会后在我家躲雨，不料流亡团突击来到我家门前，狠狠砸我家门。母亲拼命把门顶住，后来因坐夜人打枪，流亡团吓跑了。年春天，父亲带着全家四口到南方（阜宁）去逃荒，那时我八岁，大妹刚两岁。父亲捕鱼，母亲帮人家洗衣、做饭，仅靠这些维持一家生计。和我们一道逃荒的孩子都上门讨饭，父母从不让我和大妹去讨饭。看到南方孩子都上学读书，父母发誓要让我和大妹读书。也在这个时候，父亲教我学珠算，从小九九、归片、归除、飞归到大小乘法算等等。第二年，响水解放了，我们村里也有小学，我们真的上学读书了，心里特别高兴。

年前三年的困难时期，父亲因长期劳疾，加上又有几个孩子夭折，伤心过度生了重病。记得那年的六月里的一天晚上，狂风暴雨，我在复习功课，突然听到“澎”一声，灯一闪，我发现土墙整体下塌。我赶忙叫醒全家，抱着弟弟往外跑。幸运的是全家六口刚跑出门，房子后墙全塌了。虽全家人逃过一劫，但家里的顶梁住—我的父亲两天后就去世了，享年53岁。从此43岁的母亲带着我们兄妹四个过上更艰难的生活。那时除我成年外，大妹13岁，二妹7岁，弟弟3岁。说实话，当时母亲有个姓焦的表弟前来上门求婚，被她一口回决。就这样，母亲一直单身55年直至她上天堂。

感谢共产党，村党支部积极向上级党委反映我家困难情况。上级党委将我按排土桥小学代课。生产队集体帮助盖三间土墙房子。懂事的二妹不去上学去放羊，让大妹和弟弟读书。母亲自己到生产队苦工分。参加年终分配，劳动力多的人家又得钱又得粮，我家年年超支，生活非常困难。真的感谢人民政府年年按排救济粮和钱。年年冬天，母亲和二妹就买芦苇加工席子到供销社出售，换来钱供大妹和弟弟读书。粮食不够吃，母亲就去挖野菜；柴火不够烧，她就起早贪黑拾荒草。集体做工时，别人放工了，她仍在地里拾草挖菜，她时常每天只吃两顿稀饭。穿得就不用说了，政府救济两个尿素袋，她洗洗给我缝了一条裤子。她的衣服也是补丁加补丁，但总是干干净净。年我结婚了。记得我相亲时，母亲借了一套新衣服；我结婚时，她又借一件衬衣、一床被面和一副手镯，婚后当然又还回去了。她常跟我们兄妹说：穷不怕穷，只要志不穷，穷根一定能挖掉。

母亲常跟我们说：你们已长大了，要牢记祖上留下的规矩。虽然咱家有困难，日子紧些，可现在有毛主席，有共产党，有新政府，平平安安的，苦日子会过去的，好日子会来的。大楼子，你小时候生活还不错吧，后因世道乱才出现这种情况。只要平安，只要人不懒，就会有好日子。

年，上级派四清工作队（清工分、清帐目、清仓库、清财物，笔者注）进吉舍大队。在他们的考察下，我被优先选进大队班子的考察对象，后又发展为没有预备期的共产党员，直接进入班子，先任大队长，后任大队书记。年，四清工作队结束前，滨海县委县政府决定挖黄响河（原名翻身河），可从中山河引进洪泽湖水浇灌土地，又能排涝洗碱，河堤上还可栽芦苇、杨柳、桑树和其他庄稼。此刻正是我报答家乡父老的时候，我带领家乡人，在水利专家的指导下，实现美丽蓝图上的一站又一站工程。经过十多年的努力，家乡的盐碱田基本改造成条田化、方整化、旱涝保收的优质粮田。吉舍大队成为全公社甚至全县最先碱改水成功的大队之一，也是最先由政府供应口粮转为向国家交售余粮的大队之一，由此得到上级政府的表彰。年左右，新华日报记者采访，在新华日报头版介绍吉舍大队碱改水成功的典型事迹。我在全公社和全县的年终总结表彰大会上发言，外地来我们大队参观的人骆驿不绝。后来，公社、县革委成立，我被选为临时委员；公社党委和县委第一届成立时，我被选为正式委员。随后，我参加县、专区省级毛选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再后来，我担任任过公社党委副书记、乡长、农业局副局长（正科级）等，兢兢业业干了大半辈子农业工作。

我带着妻儿在外地工作时期，母亲孤身一人在老家看家守舍，独自生活。起早摸黑忙房前屋后田地，养些鸡来满足自己生活需求。吃水自己到河里挑，吃粮靠自己田里收，从不麻烦我和家里人。弟弟家两个孩子都由她一手带大，大忙季节她还抢着为弟弟家收割栽种。随着日月转换，母亲的腰一年比一年弯曲，母亲的腿也一年不如一年灵活。即使她拄着拐仗，她也坚持自己独立生活，从不增加子女负担。年初，我光荣退休了，对她说：儿有时间来孝敬您老人家。她笑着对我说：“不用了，我还能生活自理。”我说：“您想什么，要什么，我们做子女保证立急办到”。她就会说：“我想吃的、用的，你们都买来了。你父亲当时有这条件就不会死。他想吃肉，想到临死都没想到。现在的人太幸福了，要什么有什么。住的楼上楼下，吃的大米白面，鸡鱼肉蛋样样有。家里电器样样全，外出又有小轿车，比过去的富人还要福。”她时常提醒我们：勤俭节约，生活好时不忘困难时，好年荒年无定律，和平战乱无定律。若是战乱灾荒一起来，人民的生命难以保障。只有毛主席和共产党，时时处处为人民着想。孩子们，你们一定要跟着毛主席和共产党走下去……

年夏季的酷暑过后，母亲的腿突然不能走路，坐上轮椅，生活便由我们子女照料。这两年中她老人家常觉得连累儿女而羞愧，我们便不断开导她。今年夏季的高温后，她的手也不能动了，全靠子女喂饭。有一天，母亲对我说：乖乖，妈不行了，要走了，不再牵累你们了。年9月27日下午6点，我们子女怎么喊也喊不醒。母亲，您虽然走了，儿孙谨记您的教诲：紧跟共产党，全心全意为人民。

敬爱的母亲，愿您和父亲在天国安康！最后长子率子孙向您叩首致敬！

年10月写于中央花苑家中

编辑│刘厚霞

审校│龚海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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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吉开楼，年生，自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到上世纪末，他曾在响水县周集、大有和南河等地工作,一直从事“三农”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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