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我是用着怎样的心情,外加是花了块还是块火车票钱踏上苏北这地已是完全没有记忆! 下午四点踏进黄家大门,婆婆拿出看家的手艺整了一碗韭菜凉拌黄豆,一碗炒鸡蛋,就这样,他四儿子的湖北媳妇就算板上钉了钉。 第二天清早婆婆在房门口喊话,一段话听懂了一个词:"乖乖!"起床后就没见着爷爷奶奶的人,小黄同志把厨房钥匙拿给我并翻译了奶奶的话:以后煮饭这事就归我负责。奶奶有眼光啊,就知道我会是个能干媳妇。 本来我是想着得先说点别的然后再扯奶奶家穷,但我实在想不出其它还有什么值得说的话题,只有穷,还不是一般的穷,来一阵风就是从前门刮到后门,屋子里没有半点挡风物件的穷,晚上喝稀饭,不是一餐半餐,是年初一到年三十,也偶尔吃顿面条。我去的时候12月正好大冬天,大家应该都知道喝稀饭就老要跑厕所,开始还硬撑假斯文跑厕所,顶不住天气太冷也就只好用便盆,其实也没啥,嫁鸡随鸡入乡就得随俗不是,婆家厕所的风格很特别,前面全敞开式结构,没前门,没侧门,旁边还一猪圈,上个厕所猪大爷不停的哼哼,猪大爷不懂年文明也就不去跟它计较,问题出在不管左隔壁还是右隔壁有人上厕所,都能一目了然的看见我蹲那里,当然,他们有年的文明,非礼勿视做的很好,完全当我透明一样,上个厕所几分钟的功夫什么想法都有,唉,可还能有得退吗?和小黄同志生米都做成了爆米花了。 做饭,有米有油有柴,仅仅是没有菜,没菜不打紧,姑娘我去的时候兜里还揣了点私房钱,可不想没地买,三天赶个集,集还远的要死,么有交通工具,头一个星期爷爷还搭顺风的拖拉机赶了两趟,用青草绳子穿一条大鱼带一条小鱼拎回来煮花生,人间美味啊! 后面的日子就没人管这档事了,可怜我这当家管灶愁的,其实地里倒还有点白菜,可这后面一整个冬天还指望它,奶奶还特别交代说小叔子要过20岁生也要用的,现在隔18年回头来写,我都实在想不去拿什么菜煮给大家来搞定这一日两餐。印象深点的就是洗衣服的时候惊喜的发现河里居然还有漏掉的水笋,人矮胳膊短自然够不着,回家弄把刀,水笋没割到把刀掉河里,刀没从河里摸上来把自己掉河里,万幸小黄同志娶的湖北媳妇好水性,不然我都替他着急,他上那再找个这么个又黑又矮还死蠢的姑娘赔给他丈母娘,没动半点声色,我自己怎么掉下去的就自己怎么爬了上来,顺便把水笋摘了带上来,心里有什么想法呢?也没什么,心没觉得凉,不过这大冷天的,身子倒是感觉冷的很。 小黄同志那会才22岁,把我整回去估计是完全没有经大脑过滤,弄回去了也不理,自个无聊的话就跟人村前村后的弄个枪打鸟,鸟也没见分他半只回家煲汤,我自个呢,弄个小板凳坐门口晒太阳,还好脚边上还有只小狗陪着,无聊的我就逗它玩会给它抓虱子,每次吃饭的时候大家碰头,爷爷同我说话,见我听不懂就放慢语速反复说几遍,后来我听懂了,大意是:“三桂啊,你劝夕来出去找钱,家里来钱好难。”我听着,小鸡吃米一样点头,充孝顺! 当我最后把奶奶用大盐腌制才两三天的咸菜弄河边洗,蹲那一粒粒的挑出尚未融化完的大盐(现在我不确定有没有把大盐丢河里的同时也丢进去几滴眼泪),用来作为晚上送粥的菜之后,当小狗身上的虱子也被我找完后,当我实在觉得我适应不来这上厕所的风俗面貌后,我做出决定,我该走了! 我走好远的路到镇上给老板打了电话,用带哭腔的声音说:“老板,我想回去上班。”以前觉得老板公鸭一样的声音那刻犹如天籁,只因他说的是:“小地雷,那你就回来吧!”整好30天,我结束了我在苏北媳妇的生涯。 返程前,小黄同志说老板让他带点螃蟹,是苏北特产的毛蟹,来自洪泽县淡水洪泽湖,八只花了四百块,买的时候发生了点插曲,小黄同志嫌贵跟卖螃蟹的人死还价,那个卖螃蟹的王八居然用普通话一字一句跟我说:“小姑娘,他螃蟹都吃不起你跟他干嘛,要不你着跟我得了!”可惜那会的我没现在这般泼辣,活生生的被人占便宜也只有生干气的份。块哦,想想奶奶给她四儿子娶个媳妇也就最多花了一半的钱,两个枕头,一条新床单,两个大红花闪的铁脸盆外带一个痰盂,不管二嫂有没意见赶走二哥夫妇,我们鸠占鹊巢住二哥房间,没有婚礼没有喜酒没有祝福的两个没有脑的人就这么糊涂成了一家人,什么想法呢?叹口气吧! 踏上火车,重返深圳,除了带上孝敬老板的那阳澄湖的、身娇体贵、50块钱一只的八只螃蟹外,包里还有花7块钱按俩手印的两红本结婚证,车上我思路清晰目标明确,这地决计是不能再回来的,想姑娘我好不容易从湖北农村不再种地,爬出来南下到深圳,怎又能在苏北种地,那不就是从五米的坑里爬上来又蠢的跳进一十米的坑! 一转眼,爷爷奶奶老了,八十大寿,同样老了的我回苏北给爷爷奶奶拜寿,住进二哥家带空调的小洋楼,大哥在县城买了新房子,三哥(三嫂四川人)在大都市无锡小老板当的不亦乐乎,老四(我家)、老五(弟妹湖南人)也在深圳也算立了脚,五个儿子算是没给爷爷奶奶丢脸,外带孩子们四个姑姑一家九个娃,给爷爷奶奶做大寿,那天燃放的烟花耗时两个小时,纸碎洒满一地,我这湖北的媳妇依然有点局外人的感觉外,亦同时也感叹,十八年,变化之大啊! 没有变化的是奶奶依然不爱做饭,她负责管灶膛放柴,我把我家那个小崽子放完彩珠的纸管收拢给奶奶当柴烧,接下来我都不知如何描写我这湖北媳妇干的蠢事,那些彩珠居然有些是没有燃放的,从灶膛喷放出来的烟花点燃了奶奶身后稻草吓坏了刚过完八十大寿的奶奶,也吓着了我,罪过哦,第二天奶奶没起床,大家揣测是不是昨天吓到的缘故,我内疚的坐她床边跟她说话,她的家乡话我也能听懂一半了,她用很用力抓着我的手同我说,她这一辈子很骄傲生了9个孩子,每个她都是细心仔仔细细的照看,给孩子们洗澡都认真仔细,她照看大的9个孩子没有那个身上留有伤疤,她九个孩子的孩子们加起来20多个没有一个傻没有一个呆,个个乖巧讨人喜,她还跟我说她百年后我们这些孩子不管多忙都必须要全部回来,全部到齐,她会保佑我们发大财,最后她还说,爷爷百年你们回不回来她不管,说这句的时候脸上露出如同孩子般得意的偷笑,看着这张满是皱纹慈祥的笑脸,我忍住没落下泪,同她一样感受到这个大家庭里幸福的的泪,我虔诚的同上苍祈祷,我这善良无私伟大的奶奶,我祝您健康百年! 经历过十八年风雨,我那曾经少不更事的小黄同志也变的成熟稳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对孩子对家庭全心付出,此际回首,写出这些记忆深处的故事,绝无半点诋毁之意,相反我觉得我已经在无形中爱上了我的第二故乡,爱上这里的每一位亲人,爱上这里晚上是喝粥风俗的苏北。 至于我这苏北的媳妇做的合格与否我也得闲问黄同志:“我这湖北的媳妇您觉得还称意吗?当然,相比自古美女出苏州,苏小小我是无法比上的!” 黄同志瞟我一眼说:“苏小小是那个?” 我:“应该类同与麻将里的幺鸡。” 黄同志:“无聊!” 我:“换个说法,麻将里面的赖子(我不确定是不是这两个字)!” 黄同志:“哦,这个可以有,这个确实喜欢,这个比你好!”我:“。。。。。。。。。” 附图一:桂姐和老公背影 附图二:桂姐十八岁的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