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5/11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佚名 点击: 61 次

留住水灵灵的乡愁口述系列之五

年9月22日傍晚,在裴圩水乡,渔火映照湖面。摄影:朱兆平

水上儿女品格韧如蒲丝

全为了一个好的生活

云路采集手记

裴圩与高渡两地名,从字面来看,皆与水相关。泗阳县城东南的裴圩镇,地处洪泽湖北岸,湖滨风光更为宜人。

禁捕退捕维系着生态发展大计,对水上人家而言,是生产方式、生活方式的大变革。有幸在禁捕退捕前后深入湖区,与渔民促膝而谈,用口述历史和影像记录的方式,留住往昔,聊聊期望,感动之余多了一份对渔民的了解。

踩着摇晃的跳板,来到裴圩居委会专业渔民刘井民的家。这是一条上下三层、面积达上千平方米的大船。原本要当作住家船,后来被颇有经商头脑的主人改为水上餐厅。洪泽湖每年都有禁捕期,不下湖的日子,刘井民就在家专营水上餐厅,兼搞水产养殖。看得出,转型已经成为年轻渔民的一种必然选择。访谈间,刘井民拿出了上百张往昔拍摄的照片,旧时的穿着以及成长的印记被时间定格,变化无所不在。

湖边到处可见丛丛芦苇,蓬勃而坚韧。对其他渔民的访谈也安排在刘井民的大船上,其中就有肤色晒得黝黑的顾红。顾红在家里排行老大,下面有弟弟妹妹,作为家里的老大,顾红从小就表现出吃苦耐劳、勇于担当的一面,自打懂事起,她就帮父母照顾弟妹,做好家务。渔家人靠水吃水,一辈子的操劳全靠一条船,懂事的顾红在家务和渔业劳动之间不断变换角色,替父母分担了生活的重任。成年后,在渔船上成家,她是个任劳任怨的好妻子,丈夫的好帮手,带大了孩子,还要带好孙辈。对殷实衣食的寄托、对美好生活的期盼,都在她朴实的谈说间。

初识顾红,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她的脚。她不穿鞋子。双脚黝黑有些许泥渍。和顾红聊得嗨了,我才敢问她不穿鞋的由来,原来是小时候家穷,没鞋穿,后来有鞋也不穿了,图个干活方便。顾红面对镜头毫不露怯,黝黑健康的皮肤,朴实的话语,多年渔家生活的磨砺,没有丝毫的抱怨,而且她觉得一切辛苦都是理所当然。

顾红说话的语速很快,笑容真诚质朴,对于上岸生活有着无尽的期待。她非常的阳光,我能够感觉到她对渔船的眷恋,生于斯,长于斯,如何叫人不爱。现在,渔家人已成为岸上人,对于顾红来说,无论哪种生活,那种积极的心态都烙在她的心中,永不磨灭。

撒一网星光,捕生活希望。返程之际,回首裴圩,小小的渔村已经淹没在暮色之中。祝福我勤劳而坚韧的乡亲。

口述人:顾红

四季光脚

天天搁水里能苦多少钱

我叫顾红,小时候住在船上,结婚也在船上。我们家男的姓刘,叫刘井良。刚结婚的时候,一家人多,船小,什么都没有,哪有什么呢?苦死了。那个时候,婆婆岁数大,我家儿子才丁点大,就抱到船上带。那会烧小炉子,弄点饭吃。砍芦柴烧,有的地方不给砍,靠岸了我就拾草烧。船上蚊子咬啊,太阳晒,只好把小孩子放到船上的活动仓里。

现在这个船二百多平方。我原来的船,十来吨大。十来吨有多大呢,还没对口那个小船大。十几吨只能就住几平方,天天逮鱼还搁点工具呢。那个船还小一点,老奶奶住屋里头。后来,我们就买了一个十五吨的,买了一万多块钱。

我们家这条船跟我们四年了,我跟儿子讲,岸上的家就给你,我跟你爸就住这船上了。我们家儿子劝我去家,我说不去。我不想去家,我真是不想去家,去家其实还沾点自来水什么的,我现在还用井水,但不习惯家里。小孩子就不习惯我们这样子,我们又不习惯家里。还有一个,我们不识字,小孩认字,我们讲话有代沟,是吧?我要到泗阳去上岸就迷路了,我们家奶奶活着时说我,你要上泗阳你注点意啊,不要跑迷了。

原来我妈妈家的船小,生活在里头,就解个小便都没法去,你朝哪里去吗?哪有床啊,不是床,就是这个,就铺在地下的,哪有床啊,没有床,就是那种板,就铺在那,大家睡一起。有窗帘就挡挡,没有布了就加个小柴挡挡。床边上也可以加个小柴,加架呗,他睡这他睡那。

你看看我这手,天天搁水里能苦多少钱?逮鱼都是晚上,我老公他出去我就不出去,他不出去,我就出去。我们大人,那时候一天一顿饭、两顿饭,两顿饭划到都少,都是一顿饭。三点四点吃过了,晚上就捞不到再吃了。小孩子要吃呢,就扒点干饭。不像现在还有什么饼啊,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有。我们家儿子有时怨我说:妈妈,我小时候你能给我一块钱都好了。我哪有一块钱啊。

夏天呢就去逮鱼,冬天就整理工具。又不能去打工,小孩又小,没有办法,对不?

刘井良、顾红夫妇在自家船上。右图为他们结婚不久时的留影。左图摄于年9月。

寒九天我也不像人家穿的棉鞋啊那些的,我就穿拖鞋,穿袜子,下去打渔也不穿鞋子。我有时穿着鞋子,人家还说,哟今天穿的这个鞋子,怎回事。我要是上哪里穿了,人家都笑,哟你今天怎么穿鞋子。我们家闺女讲:妈我给你买,我不要,你们就不要给我买这买那的,我不要。闺女有时说:妈妈你搽点个,我说我不拿,搽什么搽不到我,我们就这。我们姊妹好几个说:没有大姐再黑的。那怎弄啊,怎弄啊就这习惯。我们家儿子会安慰我说:哎就这样好,自然美就是美,心灵美就是美,那外表美没有用。我有时说:哪个不想穿好的,你妈也想穿好的。我说你看你家两个小孩子,我就是吃不上饭,也必须要给孙子孙女穿好吃好。

一听拆解我真是一愣下子,我真是舍不得。打在妈妈娘胎里就在船上。我们家妈妈就说,你小时候就是光脚跑,说你怎么不穿鞋子的。你看,我脚后跟全部都裂了,全部都流血。我们家老婆婆说,我叫你坐月子时候穿鞋子啊,怎么样怎么样,你都不穿,你都不穿鞋子啊,你脚裂了吧怎么样怎么样,都是这样的,我这都流血。

为儿为女

拼命也要把一家团起来

姜云路(右)在采访顾红。

今年(年)船要拆解,我就对儿子说,我们不想和你住在一起,想和你们分开。

前天我儿子还怨我:我们怎样不聪明就是因为没念大学。我对儿子说,你不能怪你妈,你妈也实在太穷了。你妈在娘家是老大,姊妹好几个。我家母亲我父亲都要去干活,都要去打渔,我七岁就烧饭,烧熟了就熟吃,烧生了就生吃,几个弟妹都是我带的。我捞不到念书,还要忙干活。我父亲家才多大点船,你没晓得我们家姊妹几个,哪里睡这被啊,就是那个芦柴,芦柴那个芦白花的头啊,就芦苇上面的头啊,弄下来铺在地下的,我们家那会才七吨小船,七吨船,七吨小船逮虾逮鱼。人站都站不下,姊妹几个都在一船上了,还支一个小锅。睡觉就挤挨着,都是那样的。那时我在家根本没有这样铺被子的,全部都是铺这个芦苇头。

儿子结婚早,十九岁就结婚了,一孙女子一孙子,孙子九岁,孙女就说七岁多点,学费全都是我们出。儿子今年才二十九岁,你说儿子能打多少工,只有我们老头老太太苦一点,给小孩子,是吧?三十元五十元,三百五百的,鼓励小孩子。

顾红一家在船上吃饭。

我们家儿子讲,妈妈你怎么没穿过一件好衣裳。我说我知道,我不穿好衣裳我知道。闺女出门,前年出门的,我说姑娘出门我实在没有东西给你,我没有能力陪你怎么样怎么样,给她买了个空调,给她买了个全自动洗衣机,旁的你知道我没有办法是吧。我说你哥哥才结婚,反正我给他三万块钱过。前面的那个儿媳妇嫌我们家穷,结婚后一下子跑了,孙子给我一人带。

后来我们家儿子又说:那会我们没有牛奶吃。我儿子吃的是三鹿奶粉。那会,真是苦真是苦。你问我为什么不穿鞋子,打和他结过婚,我就是赤着脚。分家了,什么都没给我,我从哪弄鞋子穿啊。我们家,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三个妹妹,都对我很好,她们关心我说,姐姐你为什么不穿鞋子啊,我们家妹妹都讲我,你保护你身体,你一定要穿鞋子,怎么样怎么样的。冬天怎么办?我们家靠这沟头旁边的嘛,电都没有,点个麻油灯。小孩小,一年苦钱不够一年花。小孩感冒,都是我扛到曹嘴。哪有什么公交车?哪有什么轿车?吃饭都吃不饱,对不对?

那会,儿子没有鞋子穿,我就拾泡沫底子剪,给我们家儿子弄鞋子。我们家儿子说,妈妈,我每天都吃那个素面,我要弄饭吃。真的是买不起,那时油都很少。

我现在带孙子,也等于是给儿子补偿。我们家儿子现在上班,能拿多少钱一个月?两千块钱一个月。媳妇在这超市上班,拿两千多块钱一个月。不够他们四口子的。儿子想买船,想出去打工,我哪里有钱叫他出去呢?

为了小孩,虽然穷一点,我不怕,我只要能苦就行。我们家母亲就说我,你就苦一辈子吧。没办法,为了儿子奋斗,对不对?为了媳妇奋斗,对不对?我闺女也结过婚了,闺女也有小孩子了,我说你大了,你们家人花钱,我只要有一口气就给你们一家团起来,是不是?

这是刘井民上千平方的住家船。摄于年9月22日。摄影:杨国萍

口述人:刘井民

无田无地

祖辈都以捕鱼为生

我叫刘井民,是洪泽湖这边的。我是专业渔民,祖辈都以捕鱼为生,从我太太辈,就在洪泽湖捕鱼。那时候捕鱼的条件不如现在,甚至连生活都不够,真是不够,到我爷爷辈能好一点。到我父辈,一早晨起来,下湖,那时候没有机械船的,划船到湖里边,带渔网子,工具也比较落后,一天也捕不了多少鱼,能养活我们这一家、养活我们姊妹四个,就不简单了。父辈吃的苦,到我们这辈,想都不敢想,真没吃过这种苦。

以前老一辈渔民不容易,他们岁数大了想不通也是在所难免的,他们是故土难移,没有什么技能,也不熟悉新工具。比如我们逮鱼用的小卡,就是用竹子刻的像牙签一样,根本弄不好。我们以前就是小钩小卡,还有鱼簖,以前的鱼簖都是竹子,跟编帘子一样,现在的鱼簖是塑料的。那时候的渔具跟现在没法比,像那些东西我们操作不好,现在我们这些东西他们又操作不好。

刘井民奶奶吴绍花。

渔民每天早晨夜里两点钟就起来,开着动力机船到湖里边,忙到上午才能回来。少的五六十斤、六七十斤,多的几百斤都有的,甚至说每年总有一下子逮上千斤的都有。就手逮过以后到岸边,岸边有鱼贩子来等,每天早上五点钟就到这地方,五点钟,这是捕鱼的。捕虾的呢?一年十几万块钱,劳动力厉害一点、工具好一点的,也有能弄到头二十万的。年纪大一点的,一年能弄个五六万,六七万都有的,加上养殖,渔民生活也还不错。他不会干别的,只会捕鱼,地也种不好,无田无地嘛。

我们这里接近三十户渔民,每天夜里两点钟起来下湖的达到二十五户,二十五户甚至还多。捕虾子得到中午十一点这样子才能回来,捕鱼的早上比他们迟一点,就是丝网下在水里,早晨三点钟,下湖五点钟就要回来,因为鱼贩子五点钟就在这等,鱼他们就拉走了。现在有增氧嘛,现在人买鱼不管怎样都要活鱼,虾子也要活的,像我们小的时候,祖辈逮鱼逮上来没有办法保存,逮上来虾子就是死的,鱼也是死的,那时候价钱也便宜,那时候父辈逮鱼块把钱一斤,都觉得很高了,现在鱼逮上来,有这么巴掌大的草鱼都是五块钱一斤左右,但是他们带增氧嘛,拉到泗阳拉到更远的地方全是活的,现在也好保存。

渔民是很淳朴的,跟人处事都很实在,真的实在。婚丧嫁娶方面,如果是渔民跟渔民结婚,就用船去接,游艇啊,快艇啊,也好放鞭炮。我结婚就是用船把新娘接回来的。

退圩还湖

能让我们生活更好

我小时候一直生活在湖上。我生活的地方在洪泽湖北岸,叫裴圩,属于泗阳。东边是洪泽县,南边是盱眙,属于淮安。西边西南是泗洪,我们紧靠成子湖。

我读书到镇上小学,这个地方没有水上小学。那时还没有住宿,都是住在亲戚家,周末回家。每星期只休息一天。在那个时代,渔家不一定个个都能捞到上学,我姊妹四个,我还有三个妹妹,其中有两个妹妹就是老二老三就没上过学,一天学没上过,没有那条件,没有办法上。像我还有一小妹妹,比我小九岁,她就是在泗洪舅舅家读的书,一直上到大学,现在嫁到淮安。

左起:顾海霞、刘林、刘燕、刘霞、殷林、李冬梅、孙燕。

印象深刻的事情就是说每天捕鱼也捕不多少,自家吃一部分,卖也只能卖一点点,也不是太多,那时候毕竟工具都落后嘛,现在的工具多好啊,比那时候好。我今年都四十多岁了,十几岁的时候,我父亲每年都有一个愿望,是什么呢?他总是想今年能苦两万块钱,明年苦三万块钱,就很好了,这话也就是二十年前三十年前。你看像我们这辈,就是说每年在湖里边,就是我们这些渔具下湖,能苦个十几万块钱,轻轻松松十几万块钱。随着人们生活水平提高,可能每个人生活欲望不一样,像我呢,受父辈祖辈的影响,在这边我开一个水上餐厅。

本世纪初,刘井民一家人在船上聚餐。

能捕鱼的时候我就捕鱼。禁渔期,我就弄水上餐厅,还搞点水产养殖。现在的政策好,我们赚了钱,就想追求更高的生活,我在岸上买了房子,有一百多平方,才装修好,还没去住,马上要禁捕退捕,我们响应国家政策,房子准备好,等真正退圩还湖、拆迁了,就搬到上面去住。

我逮鱼就跟我父辈不一样,机械化了,弄一条小船,装一台动力小机子,柴油机,到湖里去下小方栏,去逮虾子,节省时间,效率还高,像我父辈都是两手划的小船。我现在这条船,一层三百多平方,整条船有千把平方,下面有一层,上面有一层,上面我都没用。这条船是年买的,刚买回来时候是想做住家船的,后来就改成渔家餐厅了。开渔家餐厅带来了较好的经济效益,比打渔肯定要好。最近生意呢,受这个环境影响,现在生意不怎么样。

现在退圩还湖了,退圩还湖了能让我们生活更好,稳定一点,在湖上漂泊也不容易,现在手机上都有这个天气预报,我们父辈都没有,那时候都是凭着天气吃饭,就是说今天我也不知道天好还是坏,有时候出去遭大风遭大雪的,威胁到生命,还有不少人家,跟我们一起到湖里边,有的威胁到生命,这家人都没有了。像我们现在呢天气报告多少天之前都知道,下不下雨,刮不刮风,有没有台风都知道,我们小时候天气报告有一个小收音机,那时根本不准,真的不准。

余晖。摄影:王劲云

湖光。丙烯写生作者:姜云路

成子湖畔打鱼人

口述历史与影像记录采集团队

项目总采集:姜云路

项目总策划:韦晓东

摄影摄像团队:

朱兆平解楼霞杨国萍

李亚芳王宇陈蔡明

南方有通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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